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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中文系(珠海)教授、博导兼系主任。本博客已经停止更新。 本人新博客为http://blog.sina.com.cn/sysuzck。

“立人”的姿态和立场:“蓬勃地奋飞”——重读鲁迅《雪》  

2016-05-31 17:03:27|  分类: 论述展示 |  标签: |举报 |字号 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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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人”的姿态和立场:“蓬勃地奋飞”

——重读鲁迅《雪》

朱崇科

 

中山大学珠海校区中文系,珠海519082

提要鲁迅的散文诗《雪》中呈现出鲁迅对“立人”思想的态度和理路,虽然表面上看更多是有关雨、雪的风景状摹:其中既有递进式褒扬和认同,同时又不乏鲁迅《野草》理路的片段式呈现,是一副美的横截面。同时,鲁迅在其中亦呈现出“立人”的主体性内容,既批判依附性,又弘扬孤独的独立性,让人感觉到鲁迅难得的自由创造、蓬勃奋飞的昂扬姿态与心绪。

关键词:《雪》;“立人”;依附性;主体性; 《野草》

 

如果将《雪》置于《野草》集子中探勘,从书写基调来看,它该是最昂扬和单纯的一篇,无论是书写江南的雪的美艳与青春烘托,还是朔方的雪的飞扬与飘逸,都可以看出鲁迅难得一见的一反沉郁顿挫的彷徨低徊的习惯性风格。据鲁迅日记记载:1924 1230日,“雨雪。……下午霁,夜复雪”。次日又记,“晴,大风吹雪盈空际。”先生日记往往惜字如金,流水帐式居多,但书写朔方之雪此语激情四射,可见其当时心境之阔达。恰恰是此后的18天,1925118日,鲁迅创作了《雪》。

粗略考察相关研究,尽管《雪》更多是一篇借景抒情的散文诗,但依旧不乏将之政治化的类型化理解,这或许和政治意识形态的长期渗透鲁研界密切相关。

第一种,认为体现了一种战斗的人生观。如有论者指出,“我们认为,《雪》的主题,是反对粘连、依恋,而主张‘无挂碍’的战斗。《雪》是一曲雄浑昂扬的‘蓬勃地奋飞’者的颂歌。不愿受粘连、依恋之累,是诗人战斗中人生观的反映,也是他对阶级斗争经验的总结。”[1]当然,也有提醒和反拨,强调不要过分政治化和具象化,提及鲁迅的高度代表性,“即以《雪》为例,作者所抒发的那种憎恶黑暗现实和追求光明未来的战斗豪情,正表现了作者反帝反封建反军阀统治的战斗精神。这种思想感情和——斗争精神,既是鲁迅的,也是属于人民大众的。它既可以代表革命的知识分子,又可以代表广大的工农群众。既可以代表南方的人民大众,也可以代表北方的人民大众,甚至可以代表一切被压迫被剥削的人民。正因为这样, 这作品也就为中外革命人民所吟诵,所珍爱。如果离开了对诗人感情的把握,一意去考证个别词语的政治意蕴,并把它落实到某种具体的政治事件上,那就往往会顾此失彼,挂一漏万,既把原作凌迟,又使读者误入迷途。”[2]

第二种,强调其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论者指出,“从南国的雪到朔方的雪,显示出作者不仅向往美好的未来,而且也正视了现实的斗争,不仅感到斗争的严峻,而且也看到奋起抗争的力量。美好的向往衬托了严酷的斗争现实,而横扫太空的反抗力量,又给作者带来信心和希望,因而显示出这篇散文诗的革命的、战斗的乐观主义的色彩和力量。这是作者对当时斗争现实的感受,也是具有时代特征的中国人民的典型感受。尽管作者把朔方的雪看成是‘孤独的雪’,没有看到压过一切的漫天大雪的力量,似乎有‘孤军作战’之感,但通篇却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对反抗、战斗的力量的赞颂。其基调是革命的、战斗的、乐观主义的。”[3]当然也有一些调整性观点,认为这是对“希望”的赞赏,如论者指出,《雪》的作意不是对美好的未来的向往,而是对“希望”的赞美,对现实的抨击和对“绝望”的否定。[4]

第三种,爱情说。认为这是鲁迅对自我爱情的激励,“‘朔方的雪’是鲁迅对自己人格中最为珍惜的部分,意象化的写照。鲁迅知道,他的性格还有他自己也不满意的另一部分:既然还要在这个社会生活下去,就不能不顾忌世俗,大概鲁迅自己的性格中也不无‘江南的雪’那样的生命形态吧?”因此,这是对他自己和许广平的激励。[5]

当然,除此以外,也有一些整体的总结和宏观观照,“《雪》的主题应该是:描写了江南柔雪之滋润,朔方干雪之壮观,构成广阔的意境一一一幅完美的雪景图,抒发了作者独特的感受,表达出作者对美好事物的赞美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及顽强斗争的精神,其中也流露了孤独的心绪。”[6]

  上述论点无疑助人了解《雪》的主题的多元性,但亦有新论的空间。在我看来,《雪》中其实也包含了鲁迅“立人”思想的投射,其中既有他对暖国的雨”“江南的雪”“朔方的雪的态度呈现,又有横断面截取的立场凸显;不仅如此,他还呈现出相当有意味的立人重要内容包含:批判依附性,弘扬奋飞的独立性。

 

一、鲁迅的态度与理路

相当耐人寻味却又容易被忽略的一点是,在《雪》中呈现出鲁迅的立人态度和理路,尤其是对个体精神层面的强调。这就需要我们既要立足《雪》的文本,同时又要跳出来进行观照和反思。

(一)鲁迅的态度演进。

相较而言,鲁迅对“暖国的雨”着墨最少,但它恰恰也是此文中鲁迅态度严谨的起点。

1递进式认同。鲁迅这样描述“暖国的雨”,“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甚至还加以问询和调侃,“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

若从自然的角度看,暖国的雨虽然不是水元素变形的起点,但却是相当基础的一点。根据基本的自然常识,简单而言,从冰成云或混合云中降下的冰晶或雪花,下落到0℃以上的气层内,融化后就成为雨滴落到地面,形成降雨。当云下气温低于0℃时,雪花可以一直落到地面并形成降雪。如果云下气温高于O℃时,则可能出现雨夹雪。易言之,温度在其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影响元素。

回到文本中来,鲁迅对暖国的雨呈现出平静而淡然的态度,若以人作为比喻,暖国的雨更多算是处于形成初期,江南的雪算是青少年期,朔方的雪可谓壮年期,鲁迅对并无贬义,而且结尾写道,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的精魂和朔方的雪划等号,其实同时也是对雨的形态的回望与基础性肯定。

鲁迅对“江南的雪”着墨甚多,态度上却一分为二:一方面是盛赞其美艳,“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甚至鲁迅先生还特地加上一些人工设置衬托其春意盎然,“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但同时,鲁迅先生在精雕细琢的文字中,尤其是对孩子们堆罗汉的过程及结果有着相当幽微而细致的描述与揭示。而相对呈现遗憾态度的则是雪罗汉的结局,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了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样;连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从精心装扮的神仙偶像变成了孤单凄清,再到面目模糊乃至消失殆尽,可以看出鲁迅的某种遗憾和不满。

毫无疑问,“朔方的雪”成为鲁迅高度礼赞的对象,“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它们不粘连,随风飘扬、弥漫苍穹,绝不受人操控,这是鲁迅最认可的雪的类型以及精神品格。

2态度对照。令人印象突出的是鲁迅对于江南的雪”“朔方的雪的精彩对照,孙玉石指出,“鲁迅在自然景物描写中寄托了自己的爱憎感情,向往江南雪景温暖的春天一般的美好理想,而憎恶把朔方的雪花变成孤独和冰冷的严酷的冬天。就是鲁迅在这篇散文诗中所寄寓的幽深的情怀。”[7]坦白说,上述解读是有些问题的,恰恰是因为论者把北方的自然空气和当时的政治气候隐喻相结合,才呈现出解读的偏差。不难看出,“朔方的雪”之所以如此飘逸与别致,恰恰主要是因为温度较低的缘故,而这其实更是鲁迅暗暗尊重的科学事实。

同时,如果从更深层的象征意义解读,“朔方的雪”灵动、豁达、大气与“江南的雪”的浓艳、粘连、沉沦又形成一种人格的比拟与对照,当中自然可以看出鲁迅的取舍态度,“最终使朔方的雪成为一种超越的悲剧精神的象征。这种象征的最终形成,也使整个《雪》,完成了江南的雪与朔方的雪花两种不同的精神意义并置的格局,从而构成了整体语境中的两大对立挤压力量,不仅使江南的雪作为朔方的雪的超越性的映衬与铺垫,也使朔方的雪发生了之于江南的雪的沉沦性的反讽意义。”[8]

(二)《野草》中的《雪》理路。

如果把《雪》放到《野草》整体脉络中来,我们不难发现鲁迅彷徨时期的主体情愫波动与变迁。

1理路波动。若按照《野草》各篇书写顺序来考察和梳理鲁迅的理路,不难发现,《雪》是其中承上启下的一篇,当然也是最具美感和活力四射的一篇,如李何林曾说,“这是一篇写江南的雪和朔方的雪的极美丽的诗,既写景,又抒情,又有所象征或寄托。文字的美和思想感情的美都达到了高度,充满了诗情画意,给读者以难得的美的享受。”[9]

《雪》前承《希望》,而实际上《希望》却是相当阴郁的一篇散文诗:《希望》其实富含了意义的吊诡与回环张力,从主题设置来看,里面既有处于对青年消沉的感慨,又有自我剖析的复杂与严厉,而这二者却既对峙又回环。而作为关键词的“希望”,无疑也富含悖论,其层次关系之间同样既有递进而又步步退缩。饶有意味的是,《希望》中既有绝望的丰富表征,由于不甘示弱的执著反抗。[10]易言之,《希望》更大更深的亮色却是以“反抗绝望”为希望,而非简单的“黄金世界”透支/预支,这既彰显出鲁迅的深度,同时也让通篇基调显得抑郁。

《雪》后接《风筝》。《风筝》作为鲁迅先生《野草》里的名篇,既有常人易于看到的儿童本位观、自我批判等主题内涵,但同时又有为一般人易于忽视的绵密主题——悲哀意绪,而整篇作品却是对这种意绪的化解尝试,其中不乏自解的吊诡:鲁迅往往是采用自虐式自剖的方式自解,自解的抽刀断水效果可想而知。[11]其实,即使从物质指涉的角度来看,潇洒和飘逸程度与《雪》相比已经有所下降——毕竟,风筝的线始终掌控在别人手中,终究无法大欢乐;而“朔方的雪”却可以自由自我、迎风飞洒。而《风筝》中的情感基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负疚感和压抑感如影相随,更可反衬《雪》的阳光气质。

当然,如果按照《雪》中的自然科学可行性,朔方的雪之外该是朔方的雨夹雪,之后该是冰。+在温度下降后,一旦落地则往往结成冰。不必多言,这和朔方的雪的轻盈、飞扬相比颇有差别,但其豪迈、大气亦该是鲁迅赞扬的特征和气质,所谓“站在沙漠上,看看飞沙走石,乐则大笑,悲则大叫,愤则大骂。”(《<华盖集>题记》)实际上,在《野草》中,这种临界点书写渗透到《死火》中去,冰谷里的“死火”比普通的“冰”更显神奇和悖论。

2人生际遇隐喻。亦有论者把《雪》中的“江南的雪”和“朔方的雪”比喻成青年和中年阶段的划分,李玉明指出,“从这个意义上说,‘江南的雪’也好,‘朔方的雪’也罢,都是鲁迅的自喻。具体地说,它们象征了鲁迅既具有最深刻的内在联系又迥然有别的两个人生形态:‘江南的雪’——已逝去的珍藏于诗人心底的充满希望的青春岁月或青少年时期;‘朔方的雪’——人到中年的、当下的(此时的)战斗奋励的诗人自我品格与雄姿。”二者之间既有差别,更有联系和承续。[12]

这当然是一种有趣的思路。但在我看来,似乎还应该加上“暖国的雨”,它该算得上是个体的成型期,尤其是婴幼儿时期,“江南的雪”可谓青少年时期,“朔方的雪”可谓壮年时期。从成长的责任和主体成熟度来看,婴幼儿时期可谓相当单调,要受人操控和保护,但也是不得不的基础;青少年时期多姿多彩,但个性不强,容易受世俗/习惯同化,显得浮华而易遭受摧折,而壮年期则必须个性独具,扛住压力、孤独“奋飞”。

 

二、“立人”的主体性特征

若从立人思想关键词去重诠《雪》,我们不难发现,鲁迅在文本中其实倾注了对相关内容主体性的思考,而这恰恰已成为其褒贬和认同态度的主要标准。他一方面批判依附性,而另一方面则是大力弘扬独立性。

(一)批判依附性。

往往有论者把《野草》中鲁迅的彷徨、苦闷和孤独感归结为未和革命群众结合和尚未找到中共的指引等等,这无疑是荒唐的误读鲁迅——先入为主、强行把鲁迅变为论证“政治正确”的既定结论的注脚。实际上,此一时期,无论是中共,还是人民群众都处于成长期或上升期(?)——中共相对稚嫩,群众大多愚昧,甚至是启蒙者/思想革命者都有自己的缺陷,鲁迅在《雪》中批判了其依附性,这尤其是以“江南的雪”为中心。

1格局狭小。毋庸讳言,鲁迅对“江南的雪”的美艳寄予了相当密集的渲染与美誉,也不乏着力烘托,“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好一副精致温暖的艳丽气象。甚至在他的小说《在酒楼上》里也有类似的书写,颇有惊艳之感,和主人公的颓唐心境颇有对比的张力,“这园大概是不属于酒家的,我先前也曾眺望过许多回,有时也在雪天里。但现在从惯于北方的眼睛看来,却很值得惊异了:几株老梅竟斗雪开着满树的繁花,仿佛毫不以深冬为意;倒塌的亭子边还有一株山茶树,从晴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而且傲慢,如蔑视游人的甘心于远行。我这时又忽地想到这里积雪的滋润,著物不去,晶莹有光,不比朔雪的粉一般干,大风一吹,便飞得满空如烟雾。……

    实际上,鲁迅对于这种过分精致的园林化美艳并无太多好感,或许这也是他在作品中对故乡不太感冒的要因之一。相反,在北京生活了10多年的他更喜欢北方气质的风光,原生态呈现,更具有雄阔的旷野情怀,这种大旷野是疗伤之地,亦是野性而伟大的精神和灵魂纵横驰骋的空间,这种灵魂和生命始终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独自战斗,独自进行精神和生命探索,与文明诞生之初的天地宇宙的元气接通,回复一种未经中国的太监文化阉割的粗犷的原始的野性的灵魂和生命状态!我们的知识分子在时世艰难的情况下必须承担社会担当和精神创造之使命,而萎靡的太监化的生命和灵魂是不能当此重任的。由雨到雪的过程就如由蛹化蝶,凤凰涅槃的过程,是生命的蜕变和新生的过程![13]

2任人揉捏。鲁迅还批评了“江南的雪”的随遇而安和任人揉捏,这尤其是以塑雪罗汉为中心。毋庸讳言,罗汉原本是圣僧,是摩拜偶像,但在文本中却面目模糊,一开始甚至不成功,后来在孩子父亲的帮助下,才得以成型,“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但好景不长。耐人寻味的是鲁迅对这个罗汉结局的细描和情感投射,首先是他在喧嚣中的孤独,别人是难以真正理解他的,虽然他不过是个塑像;其次,他一任晴天蚕食,慢慢地不复罗汉模样,则更是显出他的寂寞、彷徨,因为自己本身也已经颓败了。雪罗汉的败落、消亡表面上看是它难以对抗晴天的温度,而实际上却是因为它自身的局限——如果是严冬,它能够抗住凛冽,自然可以长久生存,恍如巧夺天工的冰雕,对于雪罗汉的遭遇,有论者指出,“这是鲁迅笔下的一个典型模式‘看——被看’的再现。在其他作品里, 这种模式曾被鲁迅作为一种揭示国民劣根性的有效手段, 但是在本文里, 这种‘被动性’模式很显然又具有了另外一重含义——不能把握自己命运, 不具备独立品格, 必将最终沉沦——的暗示。”这也呈现出鲁迅的否定-肯定态度的辩证,“如此看来,在对于江南的雪的描写中,不仅有对其正向价值的确认,同时也有其负面品格的揭示。这是鲁迅独特生命哲学的显现方式:在肯定之中有否定,在否定之中有肯定,这是一个黑格尔意义上的积极‘扬弃’的过程。”[14]

(二)弘扬独立性。

更值得关注的是鲁迅对独立性、自主人格和孤独感的坚守与弘扬。

首先,“朔方的雪”象征的是孤独的独立性,“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这当然也是一种反抗,拒绝依附,拒绝被收编和把玩,而且格局宏大开阔,三种形态的事物中间,它最具豪迈而不羁的性情,“作者在《雪》中所描写的三种生命存在的形态,目的是为了在隐藏的意象中,传达一种《希望》所要继续阐发的思绪:即使身外的青春真正的已不再存在,那么,在他的‘死掉的精魂’之身上,也就是进行‘朔方雪花’所象征的孤独反抗的生命存在中,仍然有永不绝灭的希望在的!这些,或许就是我所理解的鲁迅写作这篇《雪》的深层的象征内涵。”[15]

其次,鲁迅虽然在《雪》中透露出悲哀和彷徨的意向/情愫,但更强调一种内在的自由自我、不羁特异的灵魂高贵与无拘无束的创造力、冲击力,“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这才是“立人”的核心要素之一,个性、精神不可遏抑、挥洒自如,如人所论,“不同的音色表现不同的情感,很细微的一点调整,也会有不同的艺术效果。的确,《雪》的声音色彩是厚重的,但也是纯洁的,它以壮色为主,丽色为辅,也透露丝丝悲音……而我从《雪》中看到的是鲁迅的温厚、博爱,是他对理想,包括事业的、爱情的高品位的追求,是他跳动着的渴望自由奋飞、渴望辉煌地创造、渴望奉献,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高洁情怀,还有很少为人们道及的性格的另一面:潇洒、灵动、独异、不羁;以及天马行空般的创造伟力和这种创造伟力难以喷礴的压抑感。” [16]

    第三,鲁迅亦关注孤独的奉献精神,以“朔方的雪”为例,它们是雨的精魂,是主动赴死的大欢喜,虽然同时亦有清醒而孤独的痛苦和一闪而过的彷徨感,

“在这里,鲁迅强调的是他对于孤独的体认和选择。这种孤独,首先是战士的孤独,而不是弱者的孤寂。同时,这不是被动的被人遗弃,而是一种主动的选择,是战士自己的‘绝不粘连’的性格所造就的。因此,这种孤独也是一种倔强的孤独,是将自我置之绝地之后所产生的孤独感。”[17]

    有论者指出,《雪》的构思及表达和中国文化密切相关,首先,渗透了作者关于理想和现实的思考。其次,不同地方的雪的品质和作者的不同态度,象征性的表现了中西文化的冲突;第三,也表现了作者在个人情感生活中的矛盾心理和某些痛苦体验。[18]所论颇有新意,但似乎亦有过度诠释之嫌,而且如何找寻情境描述和意义指涉之间的关联也成问题——必须有更多明确(哪怕是蛛丝马迹)的过渡证据和论证。“江南的雪”中的雪罗汉事件倒或许可以反证出把玩和消费语境下的人们精神信仰的游戏性、虚妄性,所谓“吃教”、“无特操”等等,而到了“朔方的雪”中似乎变成了——以自由、虚浮,乃至虚无为信仰和追求的实践了,但这都是主体的主动选择。

 

         结语:鲁迅的散文诗《雪》中呈现出鲁迅对“立人”思想的态度和理路,虽然表面上看更多是有关雨、雪的风景状摹:其中既有递进式褒扬和认同,同时又不乏鲁迅《野草》理路的片段式呈现,是一副美的横截面。同时,鲁迅在其中亦呈现出“立人”的主体性内容,既批判依附性,又弘扬孤独的独立性,让人感觉到鲁迅难得的自由创造、蓬勃奋飞的昂扬姿态与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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